丁程鑫被分到浣衣局那日,长安下了场冷雨。
雨丝又细又密,打在青石板上,溅起一层薄薄的水雾。管事嬷嬷把最脏的龙袍丢给他时,金线上的龙纹硌着他的掌心,像无数根细针在扎。那些龙袍都是穿过的,领口沾着汗渍,袖口带着酒气,有的甚至还沾着暗红的血点——丁程鑫认得,那是太医院特制的止血散的颜色。
“哟,这不是丁公子吗?”小太监的嘲笑声混着雨声传来,他手里拿着件沾着粪水的褥子,故意往丁程鑫面前凑,“听说你爹人头落地时,太子殿下正在东宫喝庆功酒呢。喝的还是你送的那坛梅子酒,啧啧,那叫一个香。”
丁程鑫攥着捣衣杵的手突然收紧,木头上的毛刺扎进掌心,血珠滴在明黄的龙袍上,洇开细小的红点。他想起那坛梅子酒,是他亲手酿的,埋在东宫的梅树下三年,本想等马嘉祺生辰时开封。如今酒可能真的开封了,却用在了这样的场合。
他在御花园撞见马嘉祺时,太子正披着狐裘看奏折。新换的伴读在一旁研墨,金粉撒在砚台里,闪着奢靡的光。那伴读丁程鑫认得,是二皇子的远房表弟,据说最会搬弄是非。马嘉祺看见他时,狐裘的下摆扫过石阶,带起一阵香风,那香气很浓,盖过了他身上惯有的药味。
“阿程,”他声音里带着疲惫,眼尾的细纹比往日深了些,“苦了你了。”
丁程鑫突然抓起身边的扫帚砸过去,竹枝擦过马嘉祺的脸颊,留下一道红痕。“苦?”他的声音发颤,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掉,“我爹死的时候,你在喝酒!我家破人亡的时候,你在看奏折!马嘉祺,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?”
马嘉祺没躲,任由扫帚落在脚边。竹枝散开,露出里面的枯枝,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手。他转身离开时,狐裘的边缘扫过丁程鑫的手背,丁程鑫忽然看见他袖口渗出的血——那是昨夜为了保他一命,在陛下面前跪了三个时辰磨破的。地上的金砖被血染红,像一朵残缺的梅。
假山后的贺峻霖攥着药瓶,指节泛白。他看着太子挺直的背影,忽然想起昨夜太医院的诊断:“心疾加重,郁气攻心,若再劳心,恐难撑过今年冬天。”他本想上前递药,却看见马嘉祺抬手按住胸口,剧烈地咳嗽起来,帕子上的血透过指缝渗出来,染红了玄色的衣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