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元节的宫墙,比往日高了三尺。
除夕刚过,禁军便奉旨加高了宫墙垛口,墙头的巡逻侍卫也多了一倍,玄色甲胄在雪光里连成一道冰冷的线。大理寺缇骑的马蹄声踏碎晨霜时,丁程鑫正在东宫偏殿临摹《兰亭序》,砚台里的墨汁结了层薄冰,他呵着气暖手,指腹搓过冻得发僵的笔尖,忽然听见殿外传来甲胄碰撞的脆响,像冰棱砸在金砖上。
“户部侍郎周显,贪墨军饷三万两,着大理寺即刻查抄!”尖利的宣旨声穿透窗纸,带着东厂特有的阴柔,刺得人耳膜发疼。马嘉祺握着的狼毫笔骤然折断,墨点在“吏治清明”的策论上晕成乌云,迅速漫过“清明”二字,像一张吞噬光明的网。
张真源的手指在《起居注》上顿住,泛黄的纸页记载着半月前二皇子巡视户部的记录,墨迹被他指尖按出浅浅的折痕。
“周显是二皇子的奶兄,”他声音压得极低,青衫下的脊背绷得笔直,“去年二皇子掌监管户部时,周显才从员外郎升的侍郎。”
丁程鑫往炭盆里添了块银骨炭,火苗舔着炭块的声响里,他漫不经心道:“抄家便抄家,难不成还能闹到东宫来?周显这种货色,贪墨军饷本就该杀。”
他嘴上说得轻巧,心里却莫名一紧——去年冀州赈灾,父皇本要从内库拨款,是二皇子力荐用军饷余款,说能节省三成开销。
刘耀文突然一脚踹翻脚边的铜炉,火星溅在青砖上,烫出一个个黑痕。
“丁程鑫你懂什么!”他玄色劲装下的拳头青筋暴起,指节捏得发白,“周显掌管的军饷,正是去年冀州赈灾的余款!那笔钱是殿下力排众议拨下去的,如今周显贪墨,岂不是要算到殿下头上?”
马嘉祺突然按住丁程鑫的手,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“阿程,回府去。”他指腹摩挲着丁程鑫腕间的银镯,那处肌肤已被冻得发红,几乎要与银镯融为一体,“今日的课业,不必呈上来了。”
丁程鑫刚要问为什么,却见马嘉祺眼底的红血丝——昨夜他离开时,东宫的灯还亮着,想来又是一夜未眠。
他喉间动了动,终究没再说什么,只是将临摹到一半的《兰亭序》仔细叠好,放在案头:“那我明日再来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