阳光透过帐帘缝隙,吝啬地洒下几道金线,细微的尘埃在光柱里无声地打着旋儿。沈知意是被一种极陌生的静谧惊醒的,身下的硬榻硌得她骨头微微发酸,鼻端萦绕着干燥尘土、陈旧皮革,还有一种冷冽的、属于金属和清洗后仍未散尽的淡淡血腥气混合的味道。这不是她那个堆满书籍和科技产品的、恒温恒湿的精致公寓。昨夜的记忆碎片般涌回——昏沉、厮杀、那个在黑暗中无声守在榻边的挺拔身影,以及最后那句低沉的“无妨”。
周生辰已经离开了,帐内空无一人,只有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那种清冽沉稳的气息。沈知意撑着坐起,目光落在旁边那张简朴的硬榻上,那里铺盖整齐,仿佛无人睡过。她依稀记得自己半梦半醒间,近乎霸道地将那个守了一夜、眼底带着倦色的男人拖拽上去的情景。她甩甩头,掀开那条虽然厚实却远称不上柔软的薄被,双脚试探着踩在冰冷的泥地上。寒意从脚心一路窜上脊背,激得她彻底清醒过来。
帐内陈设简单到近乎简陋。角落一张矮几,上面胡乱堆着几卷摊开的竹简和几本厚重的线装书册。沈知意几乎是带着一种学术性的好奇走过去,指尖拂过最上面一本书粗糙泛黄的封皮。上面是几个竖排的墨字,笔画繁复缠绕,如同迷宫。
“《六韬》……”她下意识地念出脑海里自动匹配的简体书名,可盯着那字形,喉头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。这真的是另一个时空!昨日战场厮杀带来的冲击还未平息,此刻又被另一种更深刻、更冰冷的恐慌扼住了喉咙——文字,这沟通一切的基石,对她而言竟成了无法逾越的天堑。简体字与繁体字的鸿沟,瞬间将她这个曾经的顶尖学者,打落成这陌生世界里一个彻头彻尾的文盲。
“老天……!”她低声呻吟,崩溃了,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沉沉压在肩上。三个时辰的枯坐,对着那些陌生的墨痕,只让她更加心浮气躁。
帐帘被一股带着外面清冽空气的风撩开一角,一个身影灵活地钻了进来。
“沈姑娘!”声音清脆利落,带着毫不掩饰的明朗。
沈知意猛地抬头,一瞬间认出了来人——正是昨日战场上,那个在千钧一发之际挽弓搭箭,将挟持她的北凉士兵一箭穿喉的女将!那张还带着几分少女稚气的圆脸,与记忆中那挽弓引箭时冷冽如霜的面容重叠在一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