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夫人不知道的是,此时的陈宴正在和他父亲对峙。
陈宴指着桌上铺得满满当当的账本,以及几包摊开的掺杂着沙粒的粗盐:
“贩卖私盐、私设关卡勒索高昂费用、掺沙入盐……这种种事情,竟然是您做的?”
陈承安面容冷肃:“陈清言,你在质问我?”
“儿并非质问父亲,儿只想求个明白。祖父曾教育儿子,一丝一粟,我之名节;一厘一毫,民之脂膏。可如今父亲所为,和那些蛀空国本、盘剥百姓的蠹虫何异!”
陈承安重重放下手中茶杯:“你这次特意跟我来凌州,莫非就是为了来查我的?”
陈宴轻抿唇角,并未否认。
陈承安胸膛起伏两下,讥笑一声:“好,好,我真是有个好儿子!”
“我本不是为您来的。”陈宴说,“我在京中见到了去告御状的盐民,说他们辛辛苦苦晒盐、煮盐得的那点儿利润被层层盘剥。因为您是盐铁转运使,凌州又刚好是您的地盘,我便来查上一查,想为父亲分忧。”
他垂下眼睫,不无失望地说:“可谁知查到最后,罪魁祸首竟然就是您。”
儿子毫不掩饰的挫败和失望重重敲在陈承安胸口,让他一阵钝痛。
陈承安站起身,走到窗边,看着窗外在冬末依旧苍翠的松柏。
他的声音幽沉而冷肃:“你对我失望,可是这满朝文武,有谁是干净的?边关军饷、宫闱修缮、宗亲用度……哪一项不是窟窿?户部给的那点银子,连十成之三都填不来!若非盐铁司筹措,朝堂上那些高官勋贵,如何稳若泰山?”
陈宴并不认同:“所以上头的太平,就要用老百姓的血汗来填补?”
陈承安眼神一厉,语气加重:“我已经够不错了!要是换一个真正贪婪无度的人来,百姓之苦,又岂止盐中掺沙?
清言,你还年轻,心中都是圣贤道理。可这官场从来不是非黑即白!有些事情你明知道不对,但你还是得做!因为你坐在这个位置上,你别无选择!”
他走到陈宴跟前,循循善诱:“朝堂之上,没有谁能独善其身,大家的利益都纠缠在一起。为了陈家,我必须汲汲营营。特立独行并不可取,和光同尘才是聪明选择!”
他又放软声调,仿佛十分委屈:“王孙勋贵要贪,我能不许他们贪吗?别人都贪,我能不贪吗?我若真的两袖清风,只会让我、让整个陈家成为众矢之的!陈家前途无量,不能毁在我手里,也不能毁在你手里。”
陈宴平静地回视着陈承安,听着这些冠冕堂皇的话。
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