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言,江连横顿时倍感歉疚。
可是,眼前的情况如此危急,他又实在来不及儿女情长,便只好默默地不再吭声。
许如清像是害怕自己会被抛弃似的,也不再说话,只顾紧抱双臂,战战兢兢地打量车窗外的情形。
这时候,江家的车队已经开进了难民群中。
众人夹道却不欢迎,都冷冷地站在路旁,注视着江家缓缓朝南铁租界驶去。
大伙儿的目光各不相同,有怨恨、有嫉妒、有嫌恶、有不屑……
突然,人群中传来一声唾骂:
“狗汉奸,你神气什么!”
不知到底是谁起的头,但这声唾骂,立刻便引来了众人的纷纷响应。
“狗汉奸,卖国贼,你们全家都不得好死!”
“认鬼子当爹,你他妈的不配当人!”
“江连横,你就是个狗腿子,你们江家生儿代代为奴,生女世世为娼!”
众人群情激愤,无数谩骂声亦如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。
这些难民似乎忘了,就在刚刚,他们原本也想要进入南铁附属地避难,因为没能成功,所以妒火中烧,此刻全然不顾所谓的事实,只管泄愤咒骂,以求心头畅快。
在他们眼里,没能闯进南铁租界避难,已经变成了值得光荣的事迹,而那些有机会进入租界避难的,便理所应当地成了千古罪人。
江连横亲眼目睹难民的怨忿,虽然阴沉着脸,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。
值此关头,任何自辩都会令群众的怒火更盛,唯有沉默不语,才能尽早脱离险境。
渐渐地,人潮后方开始有石块、雪球之类的杂物飞过来。
“江连横,我操你妈!”
一声叫骂过后,就见一块碗大的转头抛向空中,旋即迅速坠落,“砰”的一声,砸在了江家汽车的顶棚上。
江连横等人坐在车厢里,只听得周遭“噼里啪啦”一通乱响,仿佛置身于铁桶之中,任人敲打。
许如清面露惊恐,不敢再去询问,便只好喃喃自语地嘟囔着说:“别打了,别打了,我真不知道……”
江雅见状,尽管自己也有些慌乱,却仍不忘伸出手去,柔声宽慰道:“大姑奶,我爸刚才说不会有事的,咱们待会儿就到了,你别害怕——”
“啪!”
许如清触电似地拨开江雅的手,嘴唇哆嗦着,朝孙女儿呵斥道:“别碰我!你别碰我!”
“大姑奶……”
“都别碰我,谁都别碰我……”
许如清拼命摇头,连平日里百般疼爱的江雅也不能再靠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