终于动了心。
张青松收到最新卷宗时,一页页翻着,手指时不时停在某一段。
“连西南几个偏口寨都来了申请!”
“有的写得不太通顺,但意思说得很明白—‘我识字不多,只想讲我家是怎么靠着契约不被族长赶出去的!’”
“‘我家五口,愿守秦规,守五年不走!’”
“‘我们当初被说是逃奴,现在我们想告诉别人,我们是人!’”
香妃也送来一份信,是从齐国边上一个叫陶河镇的地带传来的。
那里是三地交界的灰带地带,一向归属不明,官府不常来,百姓自给自足,近年更是多了不少逃户。
信上写得极简:
“陶河三百户,愿一律归秦!”
“求官不来,但愿守你家法!”
“我们会自设村规,若我违法,村人自断!”
“若官愿来,来读一读我们写的‘家律’!”
秦浩读到“家律”两字时,神情并未显露任何变化,只静静把信收好,放入案后木匣。
木匣里已有数百封这样的话。
那些写信的人大多没读过书,也未上过堂,有些名字写得歪歪斜斜,有些甚至只按了个手印。
但字与字之间,有一个共通的意思:
他们愿意学规矩,不是因为有人逼,而是因为他们终于看到了规矩可以护命、护人、护家。
张青松看得仔细。
“这是……律往民间走了!”
“不是我们压他们去学,而是他们自愿来要!”
“这才是真正的开始!”
秦浩不言,只拂去案上的灰,慢慢将卷宗合上。
接下来的命令更简单。
各地归户满五十户者可设“自裁所”一处,意为小范围内部调解之地,村人有纷争,先由五户一议,三人一判,再送官府登记。
此举一出,天下震动。
十八国震得更厉害。
他们不是怕秦律真的管得宽,而是怕这律管得深。
这深,深到让一个从未见过县衙、从未进过学堂、从未听过“礼义廉耻”的逃户,也会说一句:
“这事不合规!”
不是讲义,不是讲情,是讲规。
这不是百姓反。
这是百姓立。
而一旦百姓开始“立”,原有的王道、宗法、血统、祖制、祭祀……一切都站不住了。
在旧制下,百姓只能听命。
在秦制下,百姓开始说:“这条,是不是合律?”
这一问,就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