起初是惊疑,继而是指指点点,最后竟有人高声议论:“这瓦价……好像比西市老刘家贵了五文一担?”
城西,“岭南甜记”总店开张。雪白的米糕“雪里红”、晶莹的“豆沙水晶角”、清香的“艾草青团”,用干净的细竹蒸笼盛着,摆放在亮堂的玻璃柜台里。
穿着统一蓝布围裙的妇人,手脚麻利地打包售卖。香气引来了无数好奇的人。有妇人怯生生地问招不招人,管事娘子拿出契书,上面清楚写着分成的法子。
旧城改造的工地上,更是炸开了锅。匠人们看着那“卫生屋”的图样,对着那根要埋进每户屋后的粗陶管子指指点点,议论纷纷。有老顽固跳着脚骂:“祖宗八辈子都这么过来的!屎尿入河天经地义!弄这劳什子,污秽冲进家里怎么办?坏了风水怎么办?”
负责监工的,正是陈老大人从北境带回来的年轻主事周岩。他二话不说,直接让匠人按图样,在自家那间破败的老屋后先挖坑砌池,安装陶管,改造了一个“卫生屋”。
完工那日,他请了左邻右舍来看。青石板地面光洁,木马桶圈干净,清水一冲,秽物顺着管子悄无声息地流走,屋里只有淡淡的石灰水味。
“污秽归池,沤肥种地!屋里干净,娃儿少病!这风水,是活人住的风水!”周岩站在自家改造好的小屋前,声音洪亮。围观的百姓看着,嗅着,沉默着。有人悄悄回家,也拿起了锄头。
阻力无处不在。晒事板上的账目被人偷偷撕毁过;甜记分店的妇人被地痞骚扰过;卫生屋的陶管在夜里被人砸断过……陈老大人坐镇州府,如同怒目金刚。撕毁账目?重写!双倍大!张贴全城!地痞骚扰?州府捕快直接锁人!砸坏陶管?查!查出来,罚修十条巷子的管子!
强硬的手段,像北境深秋的风,刮去了岭南官场沉积的厚厚污垢。而吸日板在匠作监工棚里稳定亮起的白光,甜记飘散在街巷的诱人香气,卫生屋带来的洁净便利,则像一点点渗入冻土的温水,悄然融化着百姓心头的坚冰。
三个月后,第一座由岭南匠作监学徒在师傅指导下完全组装、调试成功的吸日板,点亮了州府码头新设的灯塔。
柔和却穿透力极强的白光刺破岭南潮湿的夜幕,为归航的船只指引方向。码头上,无数百姓仰头望着那从未见过的、稳定不灭的光源,寂静无声。
陈老大人站在灯塔下,仰望着那光。海风吹动他雪白的须发。他脸上深刻的皱纹如同刀刻,疲惫刻进了骨子里,但那双浑浊的老眼,却映着灯塔的光芒,亮得惊人。
身边,年轻的周岩低声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