先撞上一股晒过的棉絮香。大爷把他往床沿一按,又扯过薄被往他身上搭了搭:“眯着吧,天塌下来也等你醒了再说。”说完转身带上门,屋外传来他跟老太太低声说话的声音,隔着门板模糊不清,却像晒暖的棉絮,轻轻盖在了义勇心上。他往枕头上一靠,眼皮子果然沉得厉害,没一会儿就被暖烘烘的困意裹住了。
等义勇睁开眼时,窗纸外头的日头晒的正烈。屋里都被照的跟火炉似的,只有窗缝里漏进点风,也是热的。他坐起身,身上的薄被滑到腰上,被褥里还留着晒过的太阳味,混着点皂角的清苦气。
昨晚上熬出来的乏劲儿像是全沉到了骨头缝里,这会儿醒了,浑身松快得像泡过热水。他揉了揉眼,下床穿衣。
义勇掀了帘子出去,院中见奶奶一人正坐在灶屋门口择菜,手边的竹篮里堆着新掐的豆角,翠生生的。
奶奶坐在小马扎上,后背靠着灶屋的土墙,花白的头发用蓝布帕子松松挽着。她指尖麻利地掐去豆角蒂,再顺着筋脉撕下一溜薄丝,丢进竹篮时,豆角还带着点刚从菜园里摘来的湿意,在日头下泛着水润的光。
老太太见他出来,脸上的皱纹都透着暖意,手指尖沾着点湿答答的菜汁。她抬眼瞅着义勇,声音放得轻缓:“醒了?院角井边我给你晾了盆温水,去洗把脸醒醒神,灶上的汤还温着,等会儿喝口暖身子。”
义勇应了声“哎”,转身往井边去,井水凉丝丝的泼在脸上,倒把那点没散尽的困意也浇醒了。
“奶奶,我先把菜浇了吧。”义勇想着他要出去一趟,担心时间来不及,想着先浇菜。
“浇菜的事不急,等日头过了,凉快些再弄也不迟。你先把自个儿拾掇利索,陪我这老婆子坐会儿。”
义勇对这些农作物并不了解,听奶奶这么说他照做就是。
他用搭在井栏上的旧毛巾擦了擦脸,毛巾吸饱了阳光,带着点干爽的暖意。刚直起身,就见奶奶端着个粗瓷碗从灶屋出来,碗里盛着冒热气的汤,油花浮在表面,飘着两片嫩生生的葱花。
“先喝两口润润喉,”奶奶把碗递到他手里,指尖触到碗沿,温温的不烫人,“慢着点,别呛着。”
义勇捧着碗,小口啜着汤。冬瓜炖得软乎,抿一口就化在舌尖,暖意顺着喉咙往下,连带着四肢百骸都舒展了。他抬眼看向院角的菜园,篱笆上爬着的黄瓜藤缀着小黄花,风一吹,叶子沙沙响,倒比井水洗脸还更让人觉得清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