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能在泥泞中稍微体面一丝——十分便足够。然而当马三炮咬着后槽牙、用挖祖坟般的痛苦将三十个铜板拍在柜台上时,那份沉重的不甘与被迫的“担当”,竟带给了他一种远超出十分的、意外的暖流。这感觉……混杂着微妙的得逞与酸涩的感激。他低头凝视着手里的长衫,料子粗疏普通,与他曾经那些价值千金的衣袍判若云泥。可偏偏是这一件,握在手中,竟让他的指尖有些微微发颤,心头莫名滚过一丝连他自己都诧异的热意。更衣时,他对着角落模糊的铜镜整理衣襟,镜中人的脸上,唇角竟始终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、也绝不该在此刻出现的、微不可察的柔和弧度。当龙千言再次走出来时,整个小店似乎都亮堂了几分。。
马三炮原本正靠在墙角,憋着一肚子邪火,像只鼓气的蛤蟆般百无聊赖地用脚使劲碾压一块凸起的砖缝,仿佛那砖头就是坑了他三十个铜板的老板。眼角余光扫见人影,他不耐烦地抬眼瞥去——刹那间,他整个动作如同被施了定身咒。目光黏着在那抹青灰色身影上,忘了移开。心头那股被生生剜走三十个血汗铜板、牺牲掉给小红买胭脂的天大肉疼劲儿,竟像是被投入滚油里的一滴冷水,“嗤啦”一下,冒起一股微妙的、诡异的烟,淡化下去那么一丝丝,又烫得他心神不宁。 这死穷酸的袍子, 好像……确实衬得那张小白脸没那么可怜巴巴了?走起路来也顺溜了?像模像样了?好像,值那么一丢丢?
那个滚烫而荒谬的念头,突然像颗烧红的炭火芯子,猝不及防地又在他心底猛地一蹿!马三炮自己都吓了一跳,指尖下意识地在裤缝上捻了一下,试图掐灭这点不安分的火星。他今天这是怎么了?!龙千言那张脸,又不是今儿个才雕成这模样的。之前不是也见天照面?可马三炮脑子里蓦然一闪,像被针尖刺了一下——不对!以往那些碰头,哪回不是要么心里先横着梁子、梗着脖子,用带刺的目光在他身上刮来刮去;要么就是情势逼人、火烧眉毛,生死关头逃命都还嫌腿短,谁他娘的有闲心去管旁边站的人是圆是扁?脑子里装的不是算计就是火药,眼里能看见的龙千言,不过是“碍事的累赘”或者“钱多的酸秀才”这类扁平又扎眼的标签。然而此刻或许是难得的平静,或许是因为之前赌场的事,一丁点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松懈,总之,这一刻他脑子里那道名为“成见”的铁闸,竟无声无息地松脱了一道缝隙。目光,是生平第一次,如此纯粹地、不带半分预设地落在了龙千言身上。
没有锦鲤盘花的金线绸袍,没有叮当作响的佩玉流苏,他今日只是